《中国书法大会》第五集，介绍唐代孙过庭的今草《书谱》

王世国/文

《中国书法大会》第五集播出，节目的娱乐性明显增强，这完全符合电视节目的特点。本集节目首先向观众推介的经典作品是唐代书法家、书法理论家孙过庭的草书《书谱》，它对书法爱好者来说，耳熟能详。《书谱》既是中国书法史上第一部系统论述书法艺术的皇皇巨著，同时也是一件长达五千余言的草书经典，对后世产生了极大影响，无数书法爱好者和书法家、书法评论家都从中得到了教益。

唐 孙过庭《书谱》

本集节目中，作为三位专家之一的李刚田先生，是西泠印社副社长、郑州大学教授，德高望重。李先生长期研究金石，是著名的篆刻家和书法家。不过，中国书法艺术博大精深，仅以书体说，大的方面就有篆、隶、楷、行、草之别，各成专业体系，而且这五大类书体又有一些小的书体类别，每一种都有各自不同的起源和发展历史，以及经典作品和代表书家。

 

显然，李先生并不精通草书，人们也很少见到他写草书。我相信节目之前，专家们必然要做充分准备，而且备有文案，但是仍然会临场出错。面对孙过庭草书《书谱》，李先生向观众介绍草书这种书体的类别时说：“草书有大草，有小草，有狂草。”节目录制后的审查时，大家也没有发现他的说法不妥，还是按照他的原话，将字幕打了出来。

东汉木牍中的章草，湖南五一广场出土

首先，李先生在介绍草书种类时，并不周全。他显然遗漏了草书的一个重要书体——章草。“章草”是最早的草书，它由汉隶分化而来，我们在《居延汉简》等汉代简帛书中都可以看到它的雏形，其笔画带有隶书的波磔，笔势尚断，字字独立，在东汉时逐渐发展成为一种独立的书体。因它流行于汉章帝时代，当时可在奏章等官方文书中使用，故称章草。 索靖的《月仪帖》，皇象的 《急就章》，皇象的《文武帖》，陆机的《平复帖》等都是章草的经典作品。

三国 皇象的章草《急就章》

其次，李先生说：“草书有大草，有小草，有狂草。”这一说法也显然混淆了草书诸体的概念。“大草”“小草”都属于“今草”。“今草”是由章草发展而来的一种草书书体，它是东晋时期的“二王”继承张芝的草书余绪，以行、楷笔法变革章草的结体，笔势连贯，甚至上下牵连，与章草明显不同。由于章草产生在前，而“二王”一脉的“新体”草书产生在后，于是人们就把这种新的草书体式称之为“今草”。今草是相对章草而言的，就像是“今文”与“古文”之说一样。

西晋 陆机的章草《平复帖》

那么“大草”“小草”究竟是怎样的草书呢？它们与“今草”又有什么关系？“今草”书体中，字写得形体较小、笔划虽有省略但比较规整，容易认识者就叫“小草”，它类似于楷书的小楷。宋朱长文《续书断》中说：“唐玄度，文宗时待诏翰林，精于小草书，有楷则。”清朱和羹《临池心解》：“小楷难，小草尤难。”王羲之《十七帖》和孙过庭《书谱》都是小草的经典作品；而怀素也有《小草千字文》传世。

东晋 王羲之的今草《十七帖》

与“小草”相对而言，“今草”书体中，字写得形体较大，笔划比小草更加简省，纯用草法，体势更放纵者，就叫作“大草”，始创者是东汉张芝，而王献之《中秋帖》亦可谓大草初期的样貌。清鲁一贞、张廷相《玉燕楼书法》：“张伯英益（章草）从而肆之，连环钩锁，神化无穷，谓之‘大草’。” 怀素传世的草书经典中就有《大草千字文》。

可见，无论是小草、大草，都属于“今草”，相对于成熟和流行于东汉时期的“章草”而言，“章草”为古，而小草、大草为今，所以统称为“今草”。

怀素的草书《小草千字文》

“狂草”专指草书中的“大草”一路的草书，是大草的俗称。它由今草中发展而来，在盛唐时期由张旭、怀素发展成熟，体势汪洋恣肆，连字连画，隔行不断。由于张旭、怀素均有颠狂之举和挥毫大草的狂放字态，从此人们俗称此类大草为“狂草”。所以，狂草亦称为大草。

由上述可见，李先生在《中国书法大会》第五集中，说“草书有大草、有小草、有狂草”，这并不准确，应该说：“从总体上说草书有章草，有今草；更进一步说，草书有章草、小草、大草；大草又俗称狂草”。

唐 张旭的大草《断字千字文》

唐 怀素的《大草千字文》

其实，我曾著文《草书是一个大系统》。人们对草书在草书系统中的各种书体，常常有多种称谓，这些称谓究竟有何分别？它是怎么来的？其产生的先后顺序怎样？弄清这些问题，可以消除读者对草书书体的模糊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