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荣明评八公山人王世国行草:以古拙破端正,以劲捷破缠绵(《新快报》)

来源:八公山人书法工作室作者:杨老师发布时间:2022-01-26 17:58:10
 
书法非常道:以古拙破端正,以劲捷破缠绵

王世国著《中国历代书法家评述》,1990年出版,获广东省第四次优秀社会科学研究成果奖,谢稚柳先生封面题签

郑荣明(广东省书法评论家协会执行主席)/文

与早年出版并获奖的《中国历代书法家评述》等学术著作不同,三年前,王世国推出了一部畅销书——《书法非常道》,发行了四万多册,讲述、品评书法史上的非常之人、非常之事,可读性强,能引发思考的“点”也很多。关键是,他以一个研究美学出身的书法理论家身份,竟以通俗短文、甚至颇有些讲故事的色彩,来层层演绎书法的“非常之道”。这在“学院派”看来,似乎很不“学术”。

但纵观这几年,他在《新快报》《信息时报》分别开设了书法评论专栏,以及在《书法报》上发表系列文章;甚至他步入《今日头条》,获“青云计划”奖,成为“优质文化领域创作者”。这种如许不懈地坚持“写作行为”,如此的踏实、恒常、执着、理性,使我等在自叹不如之中,也不断地想揣摩他的意图和信念,总觉得他似乎潜藏着某种“大义”,有着某种“高妙”的思考!

书法非常道:以古拙破端正,以劲捷破缠绵

王世国编著《书法非常道》,2017年出版,王家琰先生为封面题签

一、具有弘道意义的学术思想

近年来,自媒体蓬勃生长。深受大众喜爱的书法文化、书法艺术顿然也成为网络热点,各种展览展示、各种言谈评论蜂拥而出,煞是壮观!然而,我们从中很悲观地发现,一些人心目中的书法,其实就是“写毛笔字”,就是漂亮、端正。这本来无可厚非,但当自以为很“文化”的书法言论,借着捍卫“传统”的名义围攻绞杀真正的书法艺术时候;当江湖书法人士在这个广阔的毫无门槛的网络世界里疯狂“生长”,并且获得一阵阵喝彩、收割一片片“红利”时候,我们则从内心深处感到“恐惧”——那些“十分热爱”书法、甚至以为“最有发言权”的人,其实绝大多数都是十足的“美盲”!

书法非常道:以古拙破端正,以劲捷破缠绵

王世国与人合著《青年美学向导》,1990年出版,陆一帆先生主编

而且,最可怕的是,这些人仅仅凭着对“写毛笔字”、对王羲之和颜柳欧的一知半解,就敢于举起“文化”“传统”的大旗高谈阔论、判断是非、杀伐书坛!他们人多势众、无知无畏。反观我们的书法家、专业人士,或不屑、或害怕、或逃避,竟然极少发声,仿佛遁形于这个世界。若长此以往,书法的世界可能就真的要“变天”了!我认为,在所有的文化艺术领域中,书法领域是最需要进行审美教育的!那些热爱书法的大众,十分迫切需要接受书法艺术和书法品鉴的文化知识!我们的社会,十分需要高质量、有品位、有广泛接受度的书法历史和书法美学的传播!

书法非常道:以古拙破端正,以劲捷破缠绵

王世国著《中国历代书法家评述》第二版,2008年第五次印刷,范曾先生为封面题签

蓦然,我们就能发现王世国的巨大价值,我们也就能十分透彻地明白他源于美学和书法史学背景而生成的前瞻性,以及他领悟到的“书法非常道”的内蕴。原来,他对书法之道的弘扬、对书法之美的传播,那样执着、坚持、理性,是源于内心“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使命感和责任感。

书法非常道:以古拙破端正,以劲捷破缠绵                                  王世国著《中国书法家》,2018年出版

从他新近出版的《中国书法家》和《当代书法评鉴》中,可以看到这种具有弘道意义的学术思想。他的笔下汩汩滔滔,既是书法审美、书法品鉴“高、精、尖”层面的传道、授业,又是以一种自内而外弥漫的激情,去宣扬书法文化、书法艺术的大道。王世国的价值,显然具有了“大道之行”般的普世价值。那么,建立在这种价值之上的“学术性”“学术意义”,又岂能是一般的“学术行为”所能比拟的?

书法非常道:以古拙破端正,以劲捷破缠绵

王世国著《当代书法评鉴》,2020年出版

二、具有奔放激情的草书艺术

作为一个优秀的书法艺术实践者、一个厚实的书法学术研究者、一个热忱的书法文化传播者,必然也会是一个理性高瞻与激情挥运集于一身的人。我们在他具体的文本写作中、在他经常发表的“书法演讲”中,的确可以很直观地感受到他那理性和激情充分融合的“非常道”。而在他的书法创作中,理性和激情的碰撞,似乎更加的显见!

王世国自号“八公山人”,擅草书。他对草书研究精深,发表过许多文章。创作上,他信守“草贵流而畅”(孙过庭)。所以,他的草书最大特点就是激情四射,豪迈奔放,十分具有抒情性——这显然是承继了明代以来的“浪漫”书风。在他的笔下,可以明显感知到祝枝山的豪纵、王铎的跳荡、黄道周的倔强;同时,它又有晋唐草书风韵,包含王羲之的遒媚、张旭的雄浑、怀素的疏狂,而且字径越大就越发精气逼人。

书法非常道:以古拙破端正,以劲捷破缠绵

王世国草书斗方《龙》

为了突出这种“表现主义”的气度,王世国的草书追求“删难省烦,损复为单”(赵壹)的本质,有意“简化”了书写的复杂线路和缠绕基质,施之以迅疾、刚健的笔势,直接、明瞭地表达自己的性情,有意无意之中营造出“笔落惊风雨”的撼人氛围,快捷地触及欣赏者的“共鸣”点;同时,他又充分活化张旭、黄庭坚、祝允明横向穿插与散点布白的空间“构图”方式,将“挥毫落纸如云烟”的大草传统境界,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中自如挥洒,进而生成一种“逼突”的张力,产生了“戴着镣铐跳舞”般的豪壮之美,令人激赏!

书法非常道:以古拙破端正,以劲捷破缠绵

王世国草书五言联:“落花随水去,修竹引风来。”

王世国的这些艺术表现方式,除了明人的浪漫之风,也地道地传导出唐人“脱帽露顶”“忽然绝叫”的“酒神精神”,以及宋人“长年荡桨”“担夫争道”的禅悟意境。大草的理、道、韵和艺术之美,他都心领神会——在此,我们不能不联想起他那深厚的美学素养。

有苛求者或会以为他的草书稍显“直白”,笔法不够丰富,从“完善”的角度上看,似乎不无道理。但是,真正有表现力的艺术家,往往需要有一种“极致”的偏向,换句话说,这就是他们独特的性情。面面俱到反倒可能是“表现”的“敌人”,而“尽善尽美”,那则是“书圣”所为。想想看,我们对着张旭、怀素、黄庭坚、徐渭、祝枝山、王铎、黄道周、张瑞图、傅山,激赏的主要是什么?毫无疑问,就是他们独特的性情、就是他们具有鲜明风格特征的“表现符号”,即使因为“极致”而导致的粗疏、荒率、硬倔、野辣,也可“变异”为特别的审美意象,成为风格的符号。

书法非常道:以古拙破端正,以劲捷破缠绵

王世国草书俊华诗《包公赞》:“清风拂柳柳无尘,皓月流光照古今。色正芒寒鱼铁面,包河奇藕效希仁。”

王世国是有思想的书法家,他的书法都是他审美理想最直观的表达。看看他的那些评论文章就知道了,对这些“东东” ,他的内心似明镜一般。所以,作为“旁观者”,还真的别以为你自己就很清楚了呢!其实,看他的草书要看原作而不仅仅是画册图片。他的草书真迹,那种精猛、爽快、刚健、奔放、飞动、苍茫的综合表现力、冲击力和感染力,是很容易让人动容的!

书法非常道:以古拙破端正,以劲捷破缠绵

王世国草书俊华《消夏》诗:“云戏峰峦外,蝉鸣柳浪间。绿肥红不瘦,放眼看青莲。”

三、具有理性思维的行楷书法

王世国还有一个“绝活”,那就是他的充满古雅韵味的行楷书。这典型地体现了他“书法非常道”的理性思维和实践。在这里,可以明显地看出他深厚的“童子功”,以及《圣教序》和颜真卿的底蕴。这看起来是许多书法家都行走的“正道”。不过,他这种“正”,与传统帖学行楷端庄、雅正,却显然有着绝大的不同。它是一种带有古韵、拙趣的“天然之正”,是中国书法审美的根源所在。他的这种古韵、拙趣,取法元素也是多种多样,诸如《平复帖》《急就章》《出师颂》和黄道周等,当然最直观、最丰富的,就是近人沈曾植。

书法非常道:以古拙破端正,以劲捷破缠绵

王世国行楷《游江西婺源篁岭村》

王世国并没有直取沈曾植那种碑味章草的写法,而是又反以帖学楷行和章草的笔法准则,守住一种“雅韵”。他舍弃了颤抖造作的笔法,这固然“牺牲”了金石气,但却“浇注”了平顺雅洁的文人气。这就自然而然地生成另一种丰富多变,既不乏“天然之趣”,又有和谐的“天然之正”——这或许就是他在行楷书探索上的“美学密码”。

行楷书如此的冷静的“理性”,与他在草书创作上奔放的“激情”,可谓相映成趣,这似乎已然构成了他的“书法非常道”的“两极”,形成了他的相当具有个性特征的“核心价值”,由此,他作为一个书法家的学术意义,或许也就油然而生。

书法非常道:以古拙破端正,以劲捷破缠绵

王世国行书《朝普陀》

王世国有言:“书法艺术美的创造应当效法天地精神,体现自然之道,那就是要表现出万物相生相克的和谐感,大自然丰富多变的生命感。这是书法家的宿命”。那么,行楷书以古拙破端正,草书以劲捷破缠绵,相克相生,而后进入另一种和谐,这就是“大自然丰富多变的生命感”的书道表征。

所以,王世国对于书法之道的认识和把握,无论是在激情的线条和空间世界中,还是在理性的法则和文字天地内,或是二者之间的变换、流转,都源于他的美学思维。这是一般的书法家难以达到的素养和高度。我们相信,他的书法世界,一直会宽敞通达;他的“书法非常道”,在“理性高瞻与激情挥运”的相辅相成中,将感染、启发更多热爱书法的人士!

(原文载于2021年11月7日《新快报》,标题有改动)

书法非常道:以古拙破端正,以劲捷破缠绵

王世国榜书牌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