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书法必须有趣味

来源:八公山人书法工作室作者:王世国发布时间:2020-09-28 08:50:23

        国人信奉“中庸”之道,“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这种深层民族文化心理导致与人交往时,国人往往面无表情,深有城府。梁启超深感“麻木状态”这一国民的劣根性,极力倡导“趣味主义。他专门做了《美术与生活》的演讲,主张培养全民族的美术兴趣,要以美术的趣味功用,来改变整个民族的麻木状态。

好书法必须有趣味

 

        我不敢说书法之美能否改变国民的劣根性,但是可以肯定地说:好书法一定要有趣味。东汉时期,书法家蔡邕发现鸿都门的装修工人用刷白粉的扫把写字,笔画中白色拖丝使写出来的字有飞动之势,十分有趣。他心生欢喜,回去后便创造出一种新书体——飞白书。结果,从魏晋到明代,飞白书在宫廷中大为流行,受到帝王将相的喜爱。唐代武则天在用“飞白书”书写《升仙太子之碑》的碑额时,还特别在一些点画起笔或末笔处,增添飞鸟形态,以增加它的趣味性。这种富有装饰意味的写法至今还在民间书法中流传。

好书法必须有趣味

                       颜真卿《祭侄文稿》(局部)

        飞白书的趣味实出于匠人用扫把书写时的自然之势,它再现的是书法的“真趣”。蔡邕正是这种自然天真之趣的追求者。他在《笔论》中说:“书者,散也。欲书先散怀抱,任情恣性,然后书之;若迫于事,虽中山兔毫不能佳也。”后来,人们推崇的三大行书典范:王羲之《兰亭序》、颜真卿《祭侄文稿》和苏轼《黄州寒食诗帖》,都是因为它们有真趣”,书者之性情与书法之韵味水乳交溶,天真烂漫,毫不作做,一任自然。

        书法之趣与艺术魅力紧密相连。具有艺术感染力和能够打动人的,让人眼前一亮的书法,一定是有趣的。它就像一个楚楚动人的美女,一颦一笑都有“媚趣”。王献之书法虽然骨力远不及王羲之,但是妍润圆腴、秀逸多姿、清新俊拔,“颇有媚趣”(《晋书·王献之传》),因而能与羲之并称“二王”。后世,赵孟頫、董其昌等都是将献之的“媚趣”发扬光大。

好书法必须有趣味

                                                   董其昌《人日侍宴帖》(局部)

        喜新厌旧是人类审美心理的本性,人们总是讨厌千篇一律和一成不变的东西。这是因为人的知觉是具有选择性的,它总是被那些与众不同或者富有变化的东西所吸引,而对不能引起他注意的或习以为常的东西视而不见。因此,高明的书法家懂得创造让人耳目一新的书法风格,用“奇趣”打破平凡旧貌,给人带来新奇的美感。张旭、怀素的狂草如夏云奇峰、米芾的行书英俊彪悍、王铎的书法荒幻怪伟,都是有着不落俗套的“奇趣”。由此,我们便会明白,为什么一些书法作品中特意舍弃寻常汉字,而采用现实生活中早已不再使用的异体字或非常书写形式,这都是为了创造艺术趣味和新奇美感。

好书法必须有趣味

                                                          张旭《古诗四帖》(局部)

        的确,对艺术趣味的追求就是对寻常俗套的反叛,它是艺术家创造力的重要表现。书法要成为“有意味的形式”,成为一种艺术创造,就必须有趣。所以,我们看到高明的书法家通常不会将汉字书写得像印刷字体那样平衡、对称、工整、均匀,而是经常采用夸张、变形、倾斜、对比等艺术手法,将字写得不平衡、不规整、不光洁,不漂亮,由此创造一种稚拙天真的“拙趣”,与日常书写形态有一种明显的“生疏感”“疏离感”。汉魏碑版,以及钟繇、杨凝式、倪元璐、徐渭、傅山、何绍基、沈增植等的书法,看起来并不那么美,甚至有些丑拙,但是笔法体态袪熟趋生,浑穆朴实,大巧若拙,其实是一种更高层次的美和美感。

好书法必须有趣味

                                                          倪元璐行草书轴

       无论是真趣、媚趣,还是奇趣、拙趣,总之有趣的书法耐人寻味,引人注目,从而激发欣赏者的审美情感,在心中留下深刻印象,让人久久回味。正所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相反,没有趣味的书法就如“馆阁体”,即使写得笔笔精工,整齐均匀,但千字一面,千篇一律,毫无性情和个性,看多了就会“审美疲劳”,感到厌烦乏味,一言以蔽之:“无趣!”

      所以,书法家要谨记美国美学家苏珊·朗格的话:“ 没有趣味比起趣味不高更令人难忍!”(《情感与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