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快报》王世国:当代书法家更应注重书法的艺术属性

来源:八公山人书法工作室作者:王世国发布时间:2020-07-20 17:11:29

王岳川先生曾撰文称:“文化有多深,书法就有多高”。其实,这是对文化与书法关系的误解。例如,清代纪晓岚是大学士、《四库全书》的总编辑,文化修养可谓高深,他的书法水平却并不高;而与他相比,一介布衣的邓石如看起来文化修养并不深厚,其书法仍然达到很高水平,取得举世公认的艺术成就。这是因为书法虽然是一种文化现象,书家文化修养的高低对其书法水平优劣与否有一定影响,但是它决非唯一因素。书法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它本质上不仅是汉字书写,更是书法家对书法形象的艺术创造,以及对其审美理想、审美情感和审美趣味的艺术表现。所以,对于当代书法家来说,应该更加注重书法的艺术属性而不是文化属性。

清 纪晓岚行书八言联

 

为何会产生“文化有多深,书法就有多高”的误解呢?因为书史上确有一类书法家,他们既具有高深的文化修养和广博的知识,其书法也“郁郁乎文哉”,有书卷气,精彩高妙。例如苏轼、黄庭坚、米芾、赵孟頫、文徵明、董其昌、王铎等。可是,这只是一枚硬币的一面,它还有另一面。美国美学家托马斯·芒罗《走向科学的美学》中,曾把艺术家分成两大类:一类是“哲学型的艺术家”,另一类是“受冲动和情感支配的艺术家”。前者既精通一般理论,又精通他自己所从事的艺术形式的具体方面,能把理论与创作这两个领域的知识结合在一起进行创造。而后者“受冲动和情感支配的艺术家”,例如张芝、王羲之、王献之、张旭、怀素、鲜于枢、祝枝山、邓石如等,决定其书法水平高低的主要因素是性情、功力和灵感。当年,王羲之觉得自己的草书确实逊于东汉张芝,就是因为没有下苦功夫而“愧于精熟”。

明 文徵明行草《秋声赋》

 

在现实生活中,一些文化修养深厚的人反倒容易为自己的文化之名所累,变得自以为是,眼高手低。康有为是中国近代文化巨匠,文化自然高深,而且尊碑抑帖,其书法开一代新风。纵然如此,他还是知道自己往往是眼高手低,书法未能尽如人意,甚至被白蕉讥讽为“烂草绳”。他曾这样评价自己的书法:“吾眼有神,吾手有鬼,终未能跻作者之堂也。”书坛上,像康有为这样自知自明的文化高人太少了。相反,许多人拉大旗作虎皮,借文化之名贬抑他人,抬高自己;或者把书法文化说得玄而又玄,让人莫测高深,借以掩盖自己书法功力、情性之不足。如今所谓的“名人书法”“学者书法”,其中许多人不过是写毛笔字而已,若说其书法高妙那就可笑了。

近代 康有为行书条幅

 

当今中国早已进入信息化网络时代,已经融入“人类命运共同体”。自从“五四”新文化运动以后,我国文化在许多方面都已经深受西方文化的影响;所以,我们谈文化不能仅限于传统文化,而应当有一个全新的广阔视野,不能对其它先进文化都视而不见,甚至视为“洪水猛兽”。既然我们可以接受源自西方的文化概念和科学、教育、卫生体系,甚至思想主义,为何不可以用西方艺术理论和美学思想,重新审视书法艺术和引导书法创作?为何不能更加重视书法的艺术属性,而不再把它视为传播“历代经典”和道德教化的工具?

诚如王岳川先生所说:“在中国文化史上,书法的地位非常高。”但那是在书法就是文人的日常书写、文人士大夫占据社会政治舞台的古代。我们怀念书法曾经有过人人执笔书写的辉煌岁月,但随着书法工具作用的丧失,书法的语境、群众基础和社会环境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因此,只有与时俱进,充分重视书法的艺术属性,不再恐惧“形式主义”,书法才有光明的未来。

(本文作者:王世国)

现代 白蕉草书《松下问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