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品鉴】当代狂草大家司徒越
【书法品鉴】当代狂草大家司徒越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清明节，遥想安徽寿县八公山下、淝水之滨，那漫山遍野的梨花应该是如雪般绽放了吧？当今天那里的人们踏青、赏花、祭祖、会友之时，我在遥远的岭南羊城，想起曾任安徽省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的当代狂草大家司徒越。先生驾鹤西去虽然将近29个春秋，但是他的音容笑貌仍然历历在目......
记得司徒越先生那慢条斯理、总是那般温柔的话语，记得他自然卷曲的有些花白的头发，记得他那清癯的脸庞和那副眼镜后面深邃而温暖的目光，记得他总是爱穿着中山装......当然，我更记得他那震惊全国的狂草（大草）。
王家琰行书五言联
记得那是1976年，我去合肥看望叔叔王家琰，他拿出一本印制精美的画册给我，高兴地说：“你看，这是日本出的书法作品集。解放以后我们国家第一次由文化部和对外文委在日本举办‘现代中国书道展’，仅展出80件当代中国书法篆刻作品，安徽省只有两个人入选，就是我和司徒越，而我们两个又都是寿县人。”我翻阅着这本《现代中国书道展作品集》，林散之、郭沫若等全国近80位书法名家的作品首次集体精彩亮相，而让我眼前一亮的还是王家琰那潇洒俊逸的行书和司徒越那如云烟缭绕的狂草。
那一年，王家琰年仅33岁，司徒越62岁，正因为这次入展名声大震，他俩在寿县城中家喻户晓。
王家琰书画兼优，这是他73岁时的画作
司徒越本名孙剑鸣，他的狂草在当代独树一帜，堪称大家。虽然林散之草书凭借此次入展，且被列为首幅首页，一举成名，但是司徒越的草书也在海内外大放异彩。
狂草是天才的艺术，既要功力深厚，精熟过人，更要天赋异秉，胸藏风云。书法史上，能写狂草者不过张旭、怀素、黄庭坚、祝允明等廖廖数人而已。狂草至简，有别于章草、今草（小草）的字形结体，自成体系。徐渭、傅山等人的草书结体很多是行书字，是行书的草写；王铎写的是今草，算不得狂草。而司徒越写的就是狂草，代表着草书艺术的最高境界，是抒发个人性情的一曲豪放嘹亮的高歌。林散之写的也只是今草，那是婉转轻慢的浅吟低唱。
司徒越狂草《论书绝句》（包世臣）：“无端天遣怀宁老，上蔡中郎合继声。一任刘姚夸绝诣，偏师争与撼长城。”
狂草最讲究结字造型，应如“夏云奇峰”，要有“戈戟铦锐可畏”和“物象生动可奇”。司徒越的狂草字形结体奇瑰多变，但皆有出处，谨遵法度，绝不生造。他早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就研习甲骨文、金文，所以又时常以篆字入草，如他写的“云”字，字形非同寻常。这比林散之更胜一筹。
司徒越的狂草用墨是苍润兼施，墨色丰富多变，有时甚至“飞白”连篇，仿佛天花乱坠，满纸云烟。这比起林散之的墨法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司徒越狂草犹如唐代张旭《古诗四帖》，其章法是连字连画，隔行不断，倾左侧右，随势赋形，行于所当行，又止于不可不止。这种“满布白”的章法，“落落乎如众星之列河汉”。可以说，其章法的自然、完美、统一，更非林散之“如排算子”的草书章法可比。
司徒越写狂草，笔法上是“以篆入草”，中锋行笔，如锥画沙，线条浑朴宽厚，虬曲拗折，盘桓连绵，一如老树枯藤。他的狂草虽然欠缺提按顿挫的节奏变化，未能“作草如真，点画分明”，但是比起林散之草书的线条还是更加淳厚深沉。
书如其人，其人纯真。先生晚年曾以奖掖后学，服务乡梓为己任。记得1979年我考入安徽师大中文系，入学前特去向他辞行，并想求他墨宝，珍藏学习。他得知我考上大学，非常高兴，欣然答应为我作书。不几日，他便书成一幅狂草中堂和一幅金文对联。当他将作品交给我的时候，特别对我说：“对联中有一个字在金文中无从查找，只好自己‘生造’了。”先生高洁情操由此可见一斑。如今，我年过花甲，也开始步入狂草。每当捧读或临习他的书帖时，睹字思人，常想起那些年他的谆谆教导。
八公山下的寿县孕育出司徒越、王家琰这样的书法大家绝非偶然。那里古称寿春、寿阳、寿州，曾是楚国考烈王最后的国都，孕育了雄奇瑰丽的楚文化；那里是汉代淮南王刘安编撰巨著《淮南子》的地方，是东晋“淝水之战”的战场，是清代帝师孙家鼐的故乡；那里曾经留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以及“投鞭断流”“朝秦暮楚”等等千古美谈。寿县不仅历史文化名城，文化底蕴深厚，而且书法艺术源远流长。晚清时江淮大地就曾流行“怀诗、寿字、桐文章”之说，寿县籍或旅居寿县的书法名家辈出。清代有梁巘、邓石如、孙长和、孙家榖、萧景云、张佩、薛鸿、孙家鼐，民国亦有张树侯、柏文尉；其中，梁巘任寿州循理书院山长十余年，讲授经史、书法，留下大量书迹，影响深远。当今，更有年轻时成名、如今人书俱老的王家琰先生，他的书法已经是登峰造极，炉火纯青，雄浑老辣，风格独特，尤其是能于端严之中见奇绝，平直之中有虬曲，一点一画变化多端、顿挫生姿；其他还有余国松、虞卫毅等等，也都享誉全国。
司徒越狂草条幅：”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
2013年，寿县被中国书协评为“中国书法之乡”，寿县籍的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就有近20位，还有一大批如雨后春笋般的书法后起之秀，书法创作更加高歌猛进。这也可以告慰司徒越先生在天之灵了。
（本文作者王世国，自号八公山人，广东省书法评论家协会主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