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时报》王世国:唯今是尚——王冬龄书法品鉴

来源:八公山人书法工作室作者:admin发布时间:2018-10-28 19:30:56

《信息时报》王世国:唯今是尚——王冬龄书法品鉴
2018年10月28日《信息时报》王世国【书法品鉴】专栏文章

     2016年深秋,在“王冬龄书法艺术展”开幕之际,中国美术学院教授王冬龄在北京太庙广场的地上,用大笔蘸水“乱书”《心经》,轰动书坛,有人盛赞是“道象生成”,也有人怒斥是恶搞书法。这位饱受争议的书家除了钟情于重叠繁乱、天花乱坠的“乱书”之外,又喜作“大书”,动辄十几米甚至几十米,观者如堵。他长发披肩、身着红衫、脚穿红袜,在巨大的白色宣纸上腾挪跳跃,信笔挥洒,堪比当年的“张颠怀狂”。王冬龄及其书法已变幻成了纸上的舞蹈,自我陶醉在书写表演之中。


    比起“乱书”和“大书”来,这里所选的他的草书斗方《粤西民歌》则是另一种类型。一眼望去,满纸都是连绵不断的线条,它们或逆起,或顺锋, 或轻挑,或重顿,或圆转,或方折,或浓润,或枯淡,总之形态纷呈。这些线条在一个十分狭小的空间里,上下奔突,左右拗折,充满焦灼和不安的情绪,显示出生命的活跃和律动。书法中这种抽象的线条具有很强的动能、动势,仿佛来不可遏,去不可止,这正是其特有的审美形态和审美意识。人们可以从这些飞舞的线条律动中,体验和欣赏到生命的律动。


王冬龄草书斗方《粤西民歌》:“妹相思,不作風流待幾時?只見風吹花落地,不見風吹花上枝。”

    如今,欣赏一幅书法作品,一般都是首先“扫描”,统观全篇的神采;然后再进入阅读,细看结字和线条的形质,并阅读书写的文词内容。而在扫描式的欣赏中,“唯观神采,不见字形”,是属于欣赏者与书法家在精神层面上的对话和交流,是最可贵的、最高级的,是书家最期盼的,恰恰也是最难的。更何况,“唯今是尚”的王冬龄与“与古为徒”的众多欣赏者,不在同一频道上,彼此缺乏共同的审美标准和文化语境,结果只能是“鸡同鸭讲“。这很容易引起人们书法欣赏的混乱和焦虑。如此看来,他背负”丑书“的骂名便毫不奇怪了。

    传统书法作品一般都会在四周空出明显的边界,而且内部字的排列也是行路清晰。这是因为传统书法欣赏的模式是阅读式的,书写甚至创作都要以便于观者阅读和理解为出发点。而当代书法欣赏模式是扫描式的,书写即是创作,它是以能够从视觉效果上让观众感到新奇、独特甚至震撼为出发点。这幅作品的四周没有留出明显的空白,而是满幅“出血”,甚至周边的一些字仿佛是被有意裁剪掉了部分笔画,显得不够完整。书家很好地利用了欣赏者知觉的创造性,相信观者自然会把那些残缺部分在审美知觉中补充完整。显然,这种新奇独特的章法形式完全不同于传统书法,的确带来了很强的视觉冲击力,达到了预期效果。

    作品结字造型在狂放之中又遵守草书的规范,使得它仍然具有可读性。作品书写的是清代王士禛《池北偶谈》中记载的一首粤西民歌:“妹相思,不作風流待幾時?只見風吹花落地,不見風吹花上枝。”虽然宋代书法家黄庭坚也书写过类似民歌的《竹枝词》这样书法作品,词中有 “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浓愁。” 但那是诗人刘禹锡所作,不是这般地道民歌。显然,王冬龄不仅要在章法形式上而且在书写内容上,也要突破传统书法的文雅,不避“淫词艳语“,就是要使书法世俗化。
    这幅作品真的被写俗了。由于过分追求行笔的流利和畅快,对笔墨缺乏必要控制。米芾曾以”得笔“与否来评判笔法、线条的优劣,他说:“得笔,虽细如髭发亦圆;不得笔,虽粗如椽亦扁。“这幅字许多地方”不得笔“,结果使线条变得滑俗,缺乏质感。例如,三个“风”字第一笔竖画、两个”见“的撇画、最后“枝”字的竖画,均是信笔抹出, 线条扁平,甜俗直白,毫无风骨。所以,作品表面形式的热闹、流畅,却无法掩盖其内涵和意蕴的苍白和浮华。王冬龄曾师法林散之,但是他的草书由于未能“由熟返生”,故始终未能达到林散之草书蕴藉而又老辣的境界。此外,王冬龄深受西方当代文艺思潮的影响,唯今是尚,注重作品的形式感和独创性,这本无可厚非。只是书法的神采毕竟有赖于形质上的精微表现,以此来体现书家情感和意绪。一旦失去这种“精微”,书法便不可避免地滑向流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