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时报》王世国专栏【经典解密】:为何祝枝山率意狂草也出彩

来源:八公山人书法工作室作者:admin发布时间:2017-03-14 11:19:10

 祝枝山小楷《东坡记游》

     祝枝山62岁时创作的《前后赤壁赋卷》,仿佛是粗服乱发般地率意涂抹,与他精心书写的《唐人诗卷》判若两人。也许,他曾想,技巧和“工艺”上的优胜还不是真正的创造,而只是对“原件”的精加工;那没有羁绊、毫无挂碍地信笔狂草,反倒是真正的自家面目。的确,精心制作的东西都是意料中的必然结果,而率意无心的创作,则往往有出人意料的、不可重复的、偶然的艺术效果。也许是物极必反,对技巧的过分追求则必然导致对技巧的厌弃,明代的陈道复、徐渭、倪元璐、张瑞图、黄道周、王铎等人就是如此。这幅长卷正是代表着明代书法的反传统、反技巧的另一个方面。 

(祝枝山《后赤壁赋》字例:尽脱,人影在地,仰见明月,顾而乐之,行歌相答。

    祝允明晚年的狂草已达到手熟笔精、炉火纯青、飞舞无滞的境界了。《前后赤壁赋卷》在字形结体上与《唐人诗卷》相比,有着十分突出的特点,即字的点画之间常常各自独立,并不互相牵连;有时,他甚至像黄庭坚那样把一个字所有的笔画都变成分开的点。如“上”“下”“流”“不”“否”等字。不仅点画之间是这样,就是字与字之间也大多是相互独立,并无游丝牵连。为了集中注意于章法,就必须减弱人们对于组成章法整体的所有的单元的注意,使诸单元在最大限度上单纯化。所以,这幅长卷中的字常常起止无端,难以辨认,大有变化出入、不可端倪之妙。他拆散字的结体,淡化单个字个性,都是为了将每一个点画都浑然不觉地融入作品整体之中,使章法的意义更加突出。
    祝允明全凭着对章法的艺术直觉,率意狂草,纵笔放肆,甚至不惜打破行距、字距,使行与行、字与字之间互相呼应、相互参差,根本无法分清行次和字距,就像一片笔花墨雨散落在纸面上,使得整个作品浑然一体。如其中,“影”字写在“人”的肚里;“在”字夹在了“地”字的两竖之间,“见”字填在了“仰”字的空处;“行”字竟写在“之”字的两边。这样一来,作品中每个字的独立意义被彻底淡化了,人们的视觉吸引力全部投入到那有变化、有节奏的组织关系——书法章法之中。
    祝允明在率意而书,一气行走之中,倾注了内心的激情,表现出豪迈磅礴的气势,使观者心动神摇。可以这样说,祝允明是明代浪漫主义书风的开拓者,也是明代工整“馆阁体”的较早反叛者。在祝允明率意狂草、纵笔放肆、自由挥洒的书风引领下,陈道复恣肆率意,笔气纵横;徐渭奔腾泼泻,龙飞凤舞;张瑞图纵笔奇逸,郁勃狂逆;黄道周连绵纵意,离奇超妙。这一朵朵争奇斗艳的烂漫花朵,装点着明代书坛。然而祝允明这样的笔势奔放之作,却只有建立在扎实的楷书基础上,才能成为无一笔疏忽的格调纯正的草书。文徵明在这幅长卷的跋文中特别指出:“今世观希哲书者,往往赏其草圣之妙,而余尤爱其行楷精绝。盖楷法工则稿草自然合作,若不工楷法而徒以草圣名,所谓无本之学也……”。

     如果说祝允明的《唐人诗卷》追求的是书法外在形态的美,是唯美的书风,那么这幅长卷书法的外在形态则是唯丑的,即宁丑勿美、宁拙勿巧。“明书尚态”,有崇尚美的,也有崇尚“丑”的。而祝允明则是兼而有之,美丑兼善。唯美的书风后来被文徵明、董其昌发挥到了极致,唯丑的书风由于傅山、徐渭、黄道周、倪元璐、张瑞图、王铎等人的追捧而登峰造极。但是,要知道这“丑”是天真率意之“丑”,而不是刻意造作之“丑”。这就是祝枝山与当今一些“丑”书的本质区别。